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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 秦景妻子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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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後翌日,秦景醒來。

屋外有風,鐵馬叮當作響,亮了一夜的華麗宮燈有微火透入屋中。

屋內紅紗簾幔層疊,光線有些暗,床頂金紋流波,流蘇瓔珞編制的方結垂落而下……秦景有片刻茫然,這不是他熟悉的環境,他從來沒住過這麽好的屋子。

然後他想起,哦,這果然不是他住得起的地方。

他成親了,這是公主的地方。

秦景以前當然也常睡公主的房間,不過每回他天亮前都會悄然離開。在公主的床上睡得這樣沈,醒來後還有些晃神,這於秦景來說,絕對是新奇的體驗。

以前他總怕自己被公主的侍女們看到,今天卻不必那樣擔心。

秦景身後拉起紗幔,想去看時辰,卻又停住,看到簾後隱約的人影。秦景頭還有些疼,啞著聲問,“公主?”

“成親後就叫我‘阿離’好了,不必喊我公主。”紗帳從外扯開,宜安公主的面容映入他眼中。

公主只著中衣,如綢緞般又黑又順的長發鋪至腳踝,她膚色雪白,面孔明艷,坐在剛醒來的秦侍衛床頭,冷著一張臉。

秦景撐了一會兒頭,再看向公主時,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了。公主是坐著的,他卻是趴睡的姿勢,這讓秦景很不自在。從來都是他等公主,還沒有反過來的道理。

秦景想起身坐起,卻發覺自己上身什麽也沒穿,僅著一條褻褲。幸好有錦被蓋著,不然秦侍衛得尷尬死。秦景停頓下來,就依著之前的模樣,仰頭看公主。

他發現自己之前真沒看錯,昏沈的光線中,宜安公主的臉色一點都不好。

“怎麽了?”秦景問她。

“我的婚禮!”他一問,公主就想瘋了。她比秦景醒的早,一直在克制著自己的脾氣,秦景問她,公主就掩飾不了自己的郁悶,“我的婚禮!沒有拜堂、沒有合巹酒、沒有鬧洞房……什麽都沒有!”

“有的。”秦景淡定道。

“那全是你一個人完成的!”公主氣不過,張牙舞爪撲上床去掐秦景。

她更氣的是,“連洞房花燭都沒有!”

“咳,”秦景眼神飄忽,“公主醉了。”

“明明是你的問題!”公主很悲憤,斥責秦景。不要以為她喝醉後就什麽都不記得,她記得可清楚了。

就算喝醉酒的公主,對秦景也是上下其手,垂涎心不減,可她的新任駙馬特別不配合。

公主尤記得昨晚,在院子裏折騰眾侍衛的她被秦景硬是抱回了屋子,被餵著吃了點兒東西。秦景問她,“還餓麽,渴麽?”

公主坐在他懷裏,不耐煩地一個勁搖頭,覺得這個人可真煩。她涎著口水,手伸到秦景衣襟裏去亂摸。哪裏顧得上別的,滿腦子都是“睡了他”“睡了他”。

秦景在這時候的公主眼中,就是一塊上等好肉。她蹲在旁邊流了口水流了一籮筐,等得不就是現在?

秦景把她的手拿出來,又抱著她去凈房洗漱。一路上,公主一直努力地仰頭親他,從下巴到脖頸,再往下……

那一段大約就是錦蘭在外頭聽到的乒乒乓乓不斷的時間。

公主那時候完全被欲,火左右了腦子,她醒後對這段記得不太清楚。但她記得下一段!下一段,就是秦景幫他們兩個匆匆洗了一下後,抱著她回床上。

如果你以為接下來是紅帳掀翻、鴛鴦交頸、讓人血脈賁張面紅耳赤的場景,那你就得跟公主一樣失望了。

秦景的“睡覺”,那就是單純的睡覺。

他把簾子放下,將公主摟抱到懷裏,蓋上被子後,頭一挨上枕頭,自己就去睡了。

“……”懷裏的公主啃他啃得不對勁,一擡頭,就發現秦景已經閉上了眼。

她惱羞成怒,自然要把他撓醒,秦景卻一點反應都沒給她。她想自己爬起來玩,又發現秦景抱她抱得可真緊,無法掙脫。喝醉酒的公主腦子糊塗,都沒想起來叫人。她就綠著眼睛,在一腔悲催心緒中,看著秦景睡覺……

“你賠我的洞房花燭!”現在公主想起來,就是一陣氣。

有誰的婚禮像她這麽獨特嗎?

新娘發酒瘋到四處丟人,新郎睡得跟死豬一樣……公主咬牙切齒地想,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天。

秦景濃長睫毛蓋著眼皮,“屬下太累了,抱歉。”

公主就一下子語塞,半天才道,“稱‘我’,不必說‘屬下’。”

秦景應該累的,在昨晚沾枕之前,他已經四天沒有睡覺,鐵打的人都經受不起。平王夫婦只考慮自己女兒的婚事,從來沒想過秦景受不受得住。秦景既得撐著自己,還得照顧好醉酒的公主。那種辛苦疲憊,在一放松後,哪裏還記得什麽洞房?

公主已經在他懷裏了,也不可能從他懷裏逃出去繼續撒酒瘋,秦景終於可以放心地睡覺。這一放松,竟讓他睡得這麽沈,連公主早起了,他都不知道。

該起床了。

公主卻按下他欲起的後背,“不用起,接著睡。”

“還沒天亮嗎?”屋中光線暗,真看不清楚具體的時辰,但是,已經有亮光透進來了啊。秦景疑惑,“不用向王爺王妃請安嗎?”

宜安公主斜眼看他,“你是為了告訴他們,我們昨晚什麽也沒發生,所以才能起得這麽早去問安?我丟不起這個人!”

“……”秦景默然,這本來就是正常流程,哪裏丟人了?

宜安公主道,“我們下午再去請安。”

“……”秦景沈默看公主一眼,不知道該怎麽說她。

“你這麽看我幹什麽?”公主惱羞成怒,又伸爪子撓他的背,“我這麽體貼你,讓你多睡一會兒,你不知道感激,還懷疑我用心不良?秦景,你給我認錯!”

公主本來就是用心不良——他們之間昨晚明明什麽也沒做,公主非要讓人覺得他們鬧得很厲害。

公主憂傷道,“就算我不可能大戰三百回合什麽的,也得讓他們覺得我是可以的。秦景,你別給我說漏嘴啊。來,我們串串詞……”

“……屬下累了。”秦景不想跟她串這種丟人的詞,當即轉移話題。

公主看著秦景,她當然知道秦景是不想跟她討論這個話題,不過他確實好久沒休息。在秦景睡著的時候,公主已經將秦景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:比她上次見時,瘦了些,也黑了些。

秦景皮膚白皙,他一黑,就特別明顯。

公主心疼,他一定受了不少罪。公主決定在婚禮這段時間,幫秦景補補身子。

公主溫聲,“我陪你一起睡。”說罷,她也脫下鞋襪,爬進床裏面。

公主窩入秦景懷抱,調整好自己習慣的姿勢,擡頭,看他眸子暗沈沈地看著自己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公主這時才有了他們已經成親的真實感——可以正大光明地抱著秦景睡,而不會被他推開。

成親真好!

公主懷抱著美夢睡去。

成親真好,可以一整天跟秦景關著門呆在屋子裏,不出去也不會有人來打擾;

成親真好,秦景別別扭扭地學著給她畫眉,幫她梳頭發,他學東西很快,對她又向來耐心,公主都打算把自己的全身上下交給他打理了;

成親真好,她可以梳婦人髻,可以帶秦景去參宴,自豪地把秦景介紹給所有人,而不用像以前那樣,她在裏,他在外;

成親真好……

公主疑心她以前腦子一定是壞掉了,怎麽會那麽害怕嫁人。

嫁人後,秦景也沒有變心,他還是很疼她的。

平王妃也很欣慰,覺得公主懂事了很多。看,公主終於不每天來煩她,反而去學著給駙馬做膳,給秦景藥補。

這中間倒是鬧了個笑話。

公主跟莊老神醫請教藥療,“我想給秦景補補身子。”

大概是對公主的沒臉沒皮太熟悉,莊老神醫神情覆雜道,“公主,適可而止。你們才剛成親,日子還長著,你何必一開始就要榨幹秦景?”

“……”公主呆了片刻後,惱怒起身,狠狠踹老神醫一腳,“你不要這麽齷齪!”

老神醫被公主罵一通,才紅著老臉反應過來:呃,他想多了。

因為公主和秦景剛成親,秦景不可能立刻就回去軍營。再加上公主去大哥那裏哭訴了一排,讓劉既明答應給秦景半個月的假期,撫慰好公主。

“半個月?這哪裏夠?!”公主驚道,一點都不滿意。

“公主,前頭軍事吃緊,大家都很忙。”劉既明嘆氣,又不想跟公主說得太清楚,“最新的戰略計劃,和秦景關系很大,不能離了他。”

公主若有所思:是她轉交給秦景的那封陳昭的情報信,發揮作用了吧?

公主只好失落地接受這個現實,不去浪費時間跟他們扯皮,轉而把有限的精力全投入到陪伴秦景中。

換種說法,公主可勁兒地折騰秦景。

夏日午後,正是午睡時間,下人們都出去躲懶。四面竹簾半啟,暖風入內,讓屋中不那麽沈悶。外間熏籠中放著小塊冰塊,散發著涼氣。裏間珠簾嘩啦,墨香撲鼻。

簾子縫隙中,隱約看到裏面竹榻上一趴一坐的青年男女。錦蘭墊腳,看那裏沒什麽事需要麻煩自己,就領著旁的侍女們一同出去,遠遠躲開,莫掃了公主的興致。

裏間,青年黑發未束,散在赤,裸健美的肩上,他伏在涼榻上,閉著眼假寐,卻一直無法忽視背上的窸窣動作,又麻又癢。他聲音沙啞,“好了沒?”

“沒呢,你別亂動啊。”公主口裏咬著一桿兔毫,嘴都沒怎麽張,含糊應他。她手裏還有一支更細點的毛筆,正低頭趴在青年的背上,畫著一幅畫。

公主說要給秦景背上畫一幅猛虎嘯山圖,這是夫妻情趣,只要公主不太過分,秦景都隨她。

他們已經趴在這裏半個時辰了……公主的畫還沒畫好。

公主念道,“秦景,你要相信我啊,我的畫技特別好,你讓我畫,比外頭那些畫師強多了。我要是死了,我做的畫流出去,那價格絕對翻倍漲。”

“你再提‘死’,就不要畫了。”秦景作勢要起身。

“哎你別動別動!”公主慌慌張張地去抱他的腰,“我就是打個比方,你別緊張啊。”公主笑盈盈,“你還活著,我怎麽舍得離你而去啊?”

怎麽也得拉著你一起走嘛。

兩人又膩歪了半個時辰,公主才收了筆,“好啦。”公主滿意地欣賞半天,癡癡笑起來。

“讓我看看。”秦景坐起。

他被公主按住,“畫還沒幹呢,你繼續趴著,不許動。”

好吧,一個時辰都等了,不在乎再等一會兒。

秦景繼續趴著,公主俯下身,親親他額角,溫柔道,“辛苦你啦。”

“秦景,你其實不在意容貌對不對?”

“嗯。”

“變醜了也沒關系對吧?”

秦景扭頭看她,“公主又要做什麽?”

公主幹笑一聲,“隨便問問而已,我怎麽舍得你毀容呢,我最愛你的臉啦。”

過一會兒,她又小聲跟他念,“秦景,男人都不小氣,對不對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心懷那麽寬廣,我要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,你肯定不生氣,對不對?”

“……”

“有什麽好生氣的呢,我是你妻子,你要疼我嘛,對不對?”

“你到底在我背上畫了什麽?”秦景猛地坐起,伸手去拉公主的手腕。

公主嬌嬌弱弱的,秦景反手一扯,就把身後的公主拉到了懷裏。公主“啊”一聲尖叫,兩手都被秦景制住。

“錦蘭,取鏡子。”

“不許取!秦景,你敢不聽我的話!”

“取鏡子!”

……在公主單方面的爭吵中,錦蘭指揮小廝把堂屋那屏新訂做的一人高的銅鏡搬了進來。她隨意一瞥,看到公主被秦侍衛摟抱在懷裏,又是踢又是咬又是威脅,秦侍衛上身沒有穿衣服,背著他們。

點穴後人體血液流動不暢,旁人尚覺得不舒服,公主這樣虛弱的,更是難受。秦景只有到萬不得已、公主實在不聽話的時候,才會點公主的穴。每回點穴後,還會幫公主推拿活血。

這時候,公主在秦景懷裏掙得那麽厲害,秦景只是兩手制住她,不讓她逃掉。

錦蘭看到秦景的背部——她瞪大眼,然後直抽嘴角,飛快低下眼,掩住嘴角藏不住的笑意。

看到的人,不止有錦蘭。其他幾個一等侍女隨目一掃,也都看到了,眾女嘴角都微抽著,低下頭。

等人都退下後,秦景才去看了自己的後背。

他只飛快掃了一眼,就回過了目光,與懷裏的公主對視。

宜安公主盯著秦景平靜的目光,摟住他肩,“你看,其實也沒什麽,對吧?我畫的挺好的呢。”

“猛虎嘯山圖?”秦景神情淡淡的。

“虎在哪裏?”秦景表情沒變。

公主與他互看半天,噗嗤笑起來。

她笑如春水初生,眉眼柔軟,靠著他脖頸不停笑。哪裏有剛才掙紮的樣子?分明一點都不怕他。

秦景面部柔和下來,伸手扣住她的下巴,又問她,“哪裏有虎?”

“有啊,母大蟲就是啊。”公主笑靨如花。

秦景低頭親親她嘴角,離開時又被她纏住,“還要。”

秦景背上,哪有公主口威風凜凜的猛虎嘯山圖?只有一位妙齡美人,翡翠衫,荔枝裙,坐在水邊廊下看風景。她秀眉如墨,烏雲低垂,眼似水杏,凝脂猩唇。畫中的麗人別頭直面,小風吹拂她頰邊發絲,溫柔似水。

那畫的不是宜安公主本人,又是哪位?

公主見秦景並不生氣,就放下了心。她之前不敢告訴秦景,因為這畢竟不是什麽好事。她在男人的背上畫自己,是有自己的小九九。

雖然秦景現在對她好。但意外總是容易發生的。秦景眼裏沒別的女人,可不代表那些女人就看不上秦景啊,秦景長得多好啊,又這麽厲害……

公主正想著,聽秦景慢聲道,“我不會背著你找女人。”

公主搖頭,“秦景,你別多心。我沒有不信你,我連我自己都不信,但我特別相信你,真的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這樣?”

“因為世事難料啊。”

“……”秦景看她。

公主給他解釋,“比如你走在路上,被哪家姑娘看中,當場把你上衣扒下來想上你。但一看到你背上的我,肯定就沒興趣了。”

“……”哪家姑娘豪放地在路上扒男人衣服?再說他有那麽弱嗎?

好一個世事難料。

秦景不言語,將公主放下,披衣起身。

公主扯住他衣袖,“你去哪裏?我也要去。”

“凈室,洗浴。”

公主眨眼,一下就猜到他要幹什麽了。她一點都不著急,坐在竹榻上,手托腮幫笑,“你認命吧,洗不掉的。我專門找人配了藥汁,這可不是一般的筆墨。”

“公主,必須洗掉。”秦景蹲在她面前,說服她。

公主“哼”一聲,仰著下巴不理他。

秦景道,“我不希望我在軍營裏一脫衣,你被所有男人都看到。”

“……”公主大驚失色,面色慘白,如吞蒼蠅般。

她忘了秦景在軍營……她目光與秦景對上,秦景神情嚴肅。

公主嚶嚀一聲,撲入他懷裏,“侍衛大人,對不起……洗掉!必須洗!”她紅著眼道,“可是真的洗不掉啊。”

公主花了兩天時間去找那所謂洗不掉的墨汁,之後又花了七天時間去找藥汁洗墨。秦景摸摸公主沮喪的頭,心裏好笑。

公主幽怨道,“笑什麽笑?我看起來像笑話嗎?你已經開始嫌棄我了嗎?”

秦景笑,他早就習慣了她的作——不光是作,每次作後,受傷的總是她自己。

他性格這麽淡漠的人,每回都能被她的作給逗笑,公主也是挺了不起的。

公主哼著,伸手撓他——這個人太壞了!嘴上不說,心裏肯定把她笑得不行吧?討厭!

公主前一天還罵著秦景“壞蛋”,後一天秦景要回軍營了,她又嗚嗚咽咽地扯著不肯放人。被秦景好一通賭咒發誓,又一次十八裏相送,秦景才搞定了公主。

這一次回軍營,秦景已經有資格和劉既明一樣騎馬了。他在出發前,被平王封了一個將軍,到軍營後就即刻上任。

劉既明沒有去跟秦景開玩笑,聊一聊他那個寶貝妹妹。他現在心事重重,想著自己之前跟小郡主的對話。

公主婚宴那天晚上,霍青和徐丹鳳的異常,被劉既明看在眼裏。劉既明讓自己的妻子去探了探小郡主的口風,張氏回來跟他說,“小妹妹對霍公子挺滿意的,夫君,怎麽了?”

張氏肚子越發大了,性格又向來溫柔,劉既明怕說給她後她多心,便決定自己找時間跟小郡主談。但劉既明一直很忙,他爹自從上次在戎州受重傷後,身體就不太好,把所有的事務堆到他頭上。劉既明忙得厲害,找不到時間跟小郡主談。

等他終於抽出時間後,已經是秦景離開的前一天。

劉既明跟小郡主不熟,也不存在照顧她的心情什麽的,這個妹妹抗打擊能力強,劉既明存著這個認知。他直接把自己所懷疑的直言相告,最後說,“霍青恐怕負了你。”

小郡主心裏詫異:咦,霍青都做到這麽明顯啦?連大哥都看出來了?

她心裏不意外,面上卻裝得很意外,將一個受打擊的少女形象演得惟妙惟肖,“我、我不信!他心裏有我,他對我很好。我不信他會做這樣的事……”小郡主笑容僵硬,“大哥,你肯定是開玩笑對吧?”

劉既明心情沈重,他也不願發生這樣的事。他道,“我沒開玩笑,阿靜,你不信的話,可以自己去看,自己去想。只要你點下頭,我便會幫你處理掉霍青。”

小郡主瞪眼,“霍青不是爹的得力幹將嗎?大哥你……你不顧爹的大業?”她和大哥的關系有好到這種程度嗎?劉既明為了公主,犧牲一點爹的利益,小郡主能接受;但劉既明怎麽會為了她這麽做?

劉既明沒跟小郡主說具體情況,只道,“他現在沒那麽重要了。”所以消失一個人,不算什麽。

小郡主沒忘了扮演自己的傷心少女形象,“我、我會再想想……等我想通了,就給大哥你話頭。”

等秦景他們走後,小郡主就去找公主,打聽前面的戰事。公主這邊消息靈通的多,又有秦景在軍中,公主向來對軍中情況很上心。

公主沒空理小妹妹,她忙著給秦景寫信呢。

小郡主郁悶,“他才走不到一個時辰!你用得著這樣嗎?”

公主揮手,“你這種沒談過情的小姑娘懂什麽,別打擾我。”

她、她正在談的!

小郡主差點說出她和季章最近的捉迷藏游戲,硬是忍住了。公主不理她,小郡主就自己翻冊子,找前面軍務的報表。她看了半天,沒看出什麽。

小郡主悵然若失地離開公主院子。

小郡主和公主不一樣,公主為了秦景,什麽都能放得下;但小郡主不能為了打倒霍青,給自己爹娘造成麻煩。

小郡主本性很深明大義,若是為了親人好,便是把她拿去和親,她也是會點頭的。

如果霍青很重要,小郡主不會現在搞霍青。

小郡主最近過得很不好,因為她酒後失德,把季章嚇住,季章最近都在躲著她走。而前面軍事的戰報,小郡主看得稀裏糊塗,還沒有完全看懂。

公主陪著小郡主一起憂愁:她也開始想秦景了。

小郡主心裏鄙夷公主:秦景走了才多久,這位就開始想了。

但一想到若是季章走了,她大約和姐姐一樣,便也安心和姐姐一起整日長籲短嘆。

八月一過,九月、十月……日子一日趕著一日般,過得飛快。

三個月時間,朝廷開始還打了幾場勝仗,後來又開始慘敗,一次比一次輸的快……等到快入十一月的時間,大家一算,大半江山,居然落入了平王手中。

朝局不穩,人心惶惶。

平王這邊,大家卻是興高采烈。

已經有投靠平王的新貴,變著花樣拍平王的馬屁:讓皇帝寫“罪己詔”,禪位給平王!若不從,平王就以平州為基點,改國號廢舊制,自立為皇。新皇一出,給天下百姓一個指路牌,告訴大家可以向哪邊靠……

平王心裏美得不得了,面上卻強忍著哈哈大笑的沖動,跟平王妃敘述時,還裝謙虛呢,“這樣不好吧,侄兒還是皇帝呢,我只是和他有一點政事上的分歧,又不是要對他取而代之。我狠狠訓斥了那些提建議的人!這樣是不對的!”

平王妃白他一眼:虛偽。

平王嘿嘿傻笑,又蹦噠著去暗示大家繼續上折子,他要推上個十七八次,再以一副“都是大家逼得,其實我根本不想當皇帝”的姿態上位。

平王渾身充滿了幹勁,感覺自己已經看到了黎明的曙光。在平王忙碌的時候,公主也在忙碌。公主在變賣金銀珠貝,向南方百姓征糧,買糧食買肉食,一石一石地往倉庫裏拉,來多少都要,根本沒個底……

小郡主大惑不解,“咱們家鬧饑荒了嗎?你買這些幹什麽?”

公主大義凜然,悲天憫人道,“一想想我們在這裏錦衣玉食歌舞升平,前方的將士卻可能為一碗肉粥而爭搶,我就悲從中來。身為公主,怎能讓自己的子民陷入這樣的境界?這些糧食,全是我準備捐給前線將士的。為了他們能吃飽穿暖,我犧牲一點,又算什麽呢?”

大嫂張氏陪著平王妃散步,散步散到公主院子裏來,聽到了公主這麽鏗鏘有力的話。平王妃嘴角扯了兩下,張氏卻感動道,“娘,公主真是心懷天下。和公主相比,我們實在太慚愧了。”

“……”平王妃冷淡地看這個溫柔善良過分的兒媳一眼。

在院子裏和姐姐說話的小郡主,也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,她呆看姐姐半天,一針見血地指出,“你是為了找借口見秦景嗎?”

“……”公主白妹妹一眼,冷聲,“不管我是為了什麽,我做的是好事,這就是值得讚頌的。”

張氏點頭,“公主說得對。”

“……”平王妃再看這個兒媳一眼,擡頭看天。好吧,平王府需要這樣一個正常人,就讓這個兒媳繼續這樣下去吧。

公主的言行被一宣傳,整個平州震動。公主都捐糧食捐衣服了,這些想入貴族圈的平州上層人們,怎麽能不表示一下?想刷平王好感的富商們,怎麽能不利用這個機會?

不管大家是願意還是不願意,出於什麽目的,總是捐出了不少好物。

而這一切的源頭,不過是秦景寫信時,沒話說,跟公主隨意介紹了一下軍營裏吃飯時、將士們一個個如餓狼的架勢……秦侍衛還不知道自己間接為自己的同袍做了這樣一件大好事呢。

公主真有錢啊……小郡主回頭數了數自己的私房錢,發現她雖然沒有姐姐那麽財大氣粗,年初還被姐姐搜刮了不少寶貝,但她吃住在爹娘身邊,又沒有公主還得養門人那樣花銷大,她也挺有錢的。

發現自己是有錢人,讓小郡主心情很好。

小郡主正跟公主說呢,“大姊你是要去軍營看秦景是吧?我跟你一起去!”

公主做了這麽多,廢了這麽大力氣,還不讓她走的話,也說不過去。而且公主雖然近來總生病,但只是小病,從來沒有大病過。平王妃以前總怕大女兒夭折,對她操碎了心,也縱容女兒的壞脾氣。但近來,平王妃生起了另一種期盼——自從遇上秦景,公主就總在東奔西跑追慕人家。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,公主依然蹦來蹦去要找秦景,病了那麽多次依然沒大事……說不定秦景真是她女兒的福星,可以讓公主長命百歲呢。

但是小女兒去幹什麽?

平王妃皺眉,“不許去。”

小郡主垂目,“聽大哥說,霍青有些行為不妥。他上次剛和我吵了架,我怕他……”她說著,眼眶就紅了。

平王妃心軟,勉強道,“看好你大姊,別讓她又給我到處嚇人。”

“是!”小郡主破涕為笑。

此時,距離公主要走,正好只剩下十日光陰。

小郡主跟姐姐說好後,去莊子裏最後找季章,想跟季章說自己離開一段時間。她心裏還為沒有搞定季章而遺憾,未料到季章居然告訴她,他要娶妻。

小郡主心裏有了主意,便也不跟季章明說,只又哄又騙,讓季章答應給自己十天時間。十天之後,絕不纏著季章。

十天後,小郡主就跟著公主的車駕,一起離開了平州。

之前季章一直以為小郡主的“十天”是隨口說的,到這一刻,他才明白確實是只有十天。

他出了莊,去城下看公主的車駕離開。他當然看不到小郡主的身影,他卻知道,小郡主在和她姐姐在一起。

季章心裏微痛:唯恐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她。

他怕她回來後,真的如她所說,再也不來尋他了。

但這本來就是他希望的,他又何必自尋煩惱呢?

坐在馬車裏的小郡主沒有季章那麽多煩惱,跟公主說說笑笑。公主斜睨她,“你不怕你的季侍衛趁你不在時,真娶人了?你還這麽開心地要奔赴霍青身邊?”

“不怕,”小郡主有這個信心,又沖姐姐甜甜笑,“我這次見霍青,就是要去解決我和他之間的問題。我要退掉這門親,跟霍青一刀兩斷。大哥都答應照拂我一二呢,這麽好的機會,我怎麽能錯過?”

經過幾個月,小郡主已經看明白了:現在,任何一個人,都左右不了戰事的勝負了。勝局已定,只是時間的問題,看朝廷那邊能拖多久……所以大哥才說幫她處理掉霍青吧。

公主點了點頭,看向窗外。

說起戰事勝負這個話題,她就心裏有疙瘩。這是陳昭送她的大禮……他幫朝廷打敗仗,敗了這麽多次,不知道他那邊怎麽樣?

他那種長袖善舞的人,能不能應付這樣的局面?會不會因為打敗仗而被送入大牢?

公主很快甩掉自己腦海裏對陳昭的擔心:呵,那種人,他怎麽可能讓自己出事?完全不必擔心他,就算自己出事,陳昭也不會出事。

陳昭當然沒有出事,他還在悠然坐著他的先行官,看這場戰爭的勝敗。只是朝廷上對他的彈劾,越來越多。

白鸞歌擔心他的處境,“表哥,不然你不要做官了好不好?朝廷現在局勢不妥,咱們還是回康州好不好?”連她一個姑娘家,都能看出局勢不利朝廷了。

陳昭笑,“沒事,讓他們吵著,我自有分寸。”

他當然不會讓朝廷一味敗了,送人禮物,當然要有誠意一些。如果半途上換了軍師,戰略發生變動,這份大禮,不就白送了麽?

白鸞歌低下眼,“表哥,你只顧著打仗,你還記得我爹嗎?你什麽時候能洗清他的冤情?”

陳昭溫聲,“再給我時間,我會幫你的。”

白鸞歌掩去目中的黯淡,看表哥又坐在桌前開始寫信。他的那些大事,她看不懂,她都不知道他做這些是為了什麽。

她只是對他一次次失望,越來越失望。他答應救她爹的,可他現在明明就有能力去,卻寧可打仗去,也不救她爹出來。

在表哥心裏,她一點都不重要嗎?

白鸞歌有點兒恨他的絕情了。

她感覺她走在一片空廖的雪地中,看不到出路:那個疼她寵她呵護她的表哥,她越來越想不起來了……她的感情,從頭到尾都錯了,對嗎?

有人悲,自然也有人喜。

秦景在軍中迎來了他新迎娶的妻子。

他才練完兵回來,滿身是汗,聽到宜安公主到來,就去迎接。公主從馬車上跳下來,一下子就跳入他懷中。兩人這番親昵的姿態,讓其他將軍都發出了一聲驚呼聲。

“下來。”秦景繃著臉,將她放到地上,她可真是怎麽轟動怎麽來,下個馬車都讓人側目。

公主皺鼻子,“我還沒嫌棄你一身臭汗呢,你還嫌棄我!”她說完,就不再接這一茬,轉而摟著她手臂,指揮自己的人運糧草運各種肉食。

“你這是幹什麽?”軍營這邊根本不知道公主的大毛病呢。

公主洋洋得意,“幫你收買人心啊。”

她只跟其他將軍點個頭,就挽著秦景不停說話。其他將軍都有些尷尬,便也各幹各的去了。霍青也帶著小郡主去歇息,路上還被人開玩笑,“真羨慕你們這些人啊。”

霍青回頭,溫和地看著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劉郁靜。

劉郁靜轉頭,回他一笑,看起來特別美好。

公主帶來了好多肉食,羊肉豬肉雞肉……軍營裏行軍匆忙,又不是養貴人,哪裏會拿這麽多好吃的給軍人?

公主的好意一到,就被哄搶一空。

秦景在自己的軍營裏,安頓公主坐下。公主摟著他的腰撒嬌,兩人一站一坐,說著話。秦景忽側目,看向帳簾。

厚簾子一拉開,好多個穿著鎧甲滿頭大汗的士兵們湧了進來,粗嗓門大喊著,“秦大哥,聽說是嫂子給咱們送了幾百斤肉?你能不能跟嫂子說再多送點兒啊?”

這些人一進來,一股味沖進來,公主一陣難受,偏頭就幹嘔。她是真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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